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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副刊

2018年2月26日 星期一责编 刘莉 视觉 龙燕玲 责校 刘敬涛

总 是 一 种 先 锋 姿 态

兰花径施 禺

我最初认识兰,跟《兰草图》大有关系。萧龙士先生为父亲绘画的《兰草图》,画上有一方岩石,几簇兰草。几笔兰叶,就气韵生动得很。它看起来挺拔,实际上柔中有刚。我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认为这就是兰的全貌了,却不知道兰是会开花的。年龄渐长,我知道了兰草之素朴、之幽洁、之旷远,乃是真正文人渴望拥有的心灵自画像。再长,知兰草不仅开花,花香美好而绵延,并有“王者香”之誉。

喜欢植物,尤爱花卉的岭南人,看一看《广东月令》是件有趣的事情。这份出于清代人之手的月令,把植物花卉在农历年每月中的表现描述了出来。《广东月令》有:

“四月……树兰缀珠”“十二月……风兰贺春”。树兰,米兰也。我原来以为“风兰”就该是我所熟知和常见的兰草了,可是它在清嘉庆《新安县志》中另有表述:“风兰,花从叶心抽出双朵,悬于檐间,不着水,自然繁茂,一名吊兰”。呀,原来“风兰”就是吊兰,也是不可小觑的。

我继续闲览几部记载本地历史的地方志,它们中都出现了“兰”。当然不仅是一个“兰”字,还有更多……我反复玩味,深感喜悦,从而认为这些关乎兰草的内容是今天的深圳人必读之乡土植物文化教材。我们姑且先看嘉庆《新安县志》对兰是如何综述的。

兰是众香的鼻祖。桠兰为上品,它的茎大多岐出,叶子长至三尺,花蕾较尖,开的花不仅硕大而且繁多,经常出现一茎及桠并开放出五十余朵花的情况。花色黄,花上有紫点,花香味甚厚重的桠兰,俗称“隔山香”。比桠兰稍逊的兰,俗称“公孙偪”。它每一根大茎辅以两根小茎,像是爷爷带领着孙辈。它身上处在高处的花先开起,逐次开到低下者。又次一些的兰,俗名“出架白”,也叫素心兰。再次一些的兰是青兰,它叶子长达二尺且小而直,开出青碧色的花。在青兰中,生白干者较生紫干者为好。比青兰不如的是黄兰,它叶长而稍大,开出淡黄色花,花上有小红纹。比黄兰不如的是草兰,它以短叶白干者为上,有的开双花,有的开单花。

我想,既然前人把桠兰排第一,那就有必要了解“桠”字何意了。《玉篇》说:“桠,木桠杈”。原来这个字的本义是:树木枝条相互叠交形成“亚”字形交叉。这样一来,桠兰的样貌就留存在我心里了。可是,最令我惊喜的还不是知道了脚下这片大地早就是兰草的繁衍生息之地,而是我从地方志中看到了人们对兰草的热爱由来已久。对于上苍赐予人类的花草树木,我们做的可能还没有我们的前人做得好呢。

你看,在深圳几部旧志书中出现了一个叫“兰花径”的地方。“兰花径,香气四时不断”。这是一条生长了各种兰蕙的道路,这是一条春夏秋冬都散发着兰花香气的路。当你知道了有这样一条路时,你一定会急忙问道:兰花径何时有的?兰花径在哪里?别急。

杯渡山是我们身边的一座名山。它古木千丈,郁然苍秀;林泉之胜,别有天地,是海上胜境。世代相传宋代高僧杯渡禅师是以杯渡海来此憩息与修行的,此山因而得名“杯渡”。山腰有杯渡寺以及虎跑泉、鹿湖、桃花涧、滴水岩、瑞应岩、莺哥石、石佛岩等。山顶所镌“高山第一”传为韩愈题。这里前俯大洋,海水汩没,杳溟无际。

“杯渡仙踪”名列旧时新安八景首位,实至名归。兰花径就在这座杯渡山中。明代万历年间东莞县知

县郑文炳不止一次访问杯渡山。有一天,郑知县忍不住写了一首七律《杯渡山》:“闻说禅踪此旧游,一杯飞渡渺沧洲。山前卓锡泉犹在,岩上悬枝钟尚留。石柱高标千古胜,兰花静挹四时幽。登临欲觅烧丹诀,翘首层峦紫气浮。”这首诗不仅极摹山景海况、名胜古迹,还把兰花之美人格化了:兰花犹似耐得住寂寞的美人,兰花向四季大舞台播撒幽香。诗最后更总括一说——此山乃仙境也。有郑知县诗歌为凭,可知兰花径至迟在明代就出现了。

前些日子连天雨水,这阵子炎阳高悬。我在闲读,我在等待,我在行走。我早已走在了一条兰花径上,这兰花径在我心里。至丁酉六月初五,《兰花径》成。

岭南风物

进货黄啸

前周写过,如果必须选开间什么店的话,我会开间杂货铺。首先我有一颗杂货心,去哪儿都爱逛逛杂货铺,那些盘盘罐罐罐罐,小架子小盒子,会跟我有一种能量交流。老了很少再能跟人类再发生一见钟情,电光火石,相见恨晚之类的反应了,对烟火小物件的喜欢,就是活力出处,闲心供养。

日本有通灵的杂货铺文化,纽村有不分贫贱的二手店文化。我对二手衣服包包鞋帽没啥兴趣(对新的也早都兴趣不大),主淘方向是陶瓷盘子和摆件、木头器皿和雕件,小画。从一开始瞎买,好看不贵就收,现在慢慢知道点门道,能从中学到东西,偶尔捡到宝。

今年1月从日本回来的第一个周末,西柚在家奋勇当油漆工,把前院油脂麻花的饭桌给油漆了遍,正儿八经的,先机器抛光,再油漆,人干正事就不打扰了,我就自己开车去Matakana赶了个集,帮深圳一个朋友找到个盒子,这家伙盒子控,之前早锻炼遇到集市,帮她看中一款,回家取钱,再回来,盒子就被卖了。这个油亮的木头质地,四角铜花包边,精致小铜锁,中间镶嵌一枚铜象。极好。

还有两对木头非洲男女,一对是脸谱,一对是细长如筷子但是很刀工很神来之笔的木雕,非洲的东西真有味道,我已经在家里弄出一个非洲角来了。还有几块彩陶瓷片,这些漂亮的瓷片,我也收了有几十片了,贴在露台原木色的栅栏上,和洗手间厨房墙上,都很点睛。还看上一个跟个小家具似的木头百宝箱,颜色做工都好,可以收纳大小首饰,50刀。没买,主要自己去的,车停老远,提着费劲。回来又有点后悔,在集市上,好东西基本无缘见第二面,会很快被人买走。

入夏后,每个月第一个周六,本镇都有集市。上周周末携带西柚去逛,一趟趟冲进宝库,买了东西扔他面前。逛完遇雨,进咖啡馆避雨,喝咖啡吃蛋糕,西柚看报纸杂志,我玩战利品拍照上网查资料,各取所需。

又进了一只木头猫,小脑袋大身体,花梨猫肤色。猫在我家有只队伍,在露台门口站成一群,常常被小灰踢倒,更复杂的摆件它都没碰倒过,频繁踢倒木头猫我认为它故意的,不爽通常自同类。还有一对木头沙拉铲和叉,非常有细节,也是非洲气质,被我挂在非洲角了。一颗陶瓷心形挂件,木头心陶瓷心也买了不知道多少颗了,这颗上面写的,Life isnot measured by the breaths we take,butby the moents that take our breath away.这是电影《全民情敌》中的一句台词,直译就是生活不在于你呼吸的次数,在于那些你无法呼吸的时刻,也是让人怦然心动到窒息的瞬间。

是日淘宝最爱,是德国老陶瓷牌子Gobel的小彩绘盘,牌子始于1871年,这个小碟子属于艺术名家精品系列,Gobel所有的作品都有获画作拥有方的授权,印有有大师签名画作,莫奈、雷诺阿、梵高、克里姆特、穆卡和达利……都有。我淘到的这个签名是r.wachtmeister,Google了下,r.wachtmeister是奥地利女画家,生于1939年,画里通常有猫,色调绚烂,好喜欢,瞬间花痴了,有机会要收一副她的画。

黛二看我在朋友圈念叨我的杂货铺心,留言说,同为杂货铺爱好者,我们是不是可以开个网上杂货铺啊。俩人一高兴在没有任何商业计划书的情况下,立马分别下单进货,她在我巴黎女友的网店里狂卖一通杂货,我窜去镇上在op店关门前买菜似的收割一袋子。木头海军小人在一家家什店看到过,超贵,到二手店就白菜价了。还一幅小画,临的莫奈

《荷》的局部,主要蓝绿色旧旧的木头框好搭。还有个黄色陶瓷皂盒,造型斜斜的,盒底凹凸着高更鞋口红啥的,马上丢掉旧的启用这个。黛二说我们开店,会不会最后啥也不舍得卖,都自留了啊,我说那就叫自留杂货铺。

啸傲江湖

乱书房慧远

我喜欢乱书房——不是那种杂乱无章、一片狼藉的乱,而是那种井然有序、错落有致的乱。井然有序对应着搜寻之趣,错落有致对应着曲径通幽。清人纪昀题联曰:“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董桥先生的解释是:“天下青山都是一簇簇乱起来的,整齐了反而减了妩媚……图书这样蓬蓬茸茸才好看,衬得起案头那盏孤灯的相思。”美国学者亚伯拉罕森将这样的书房之乱称之为“完美的混乱”。

书房不怕乱,太整齐划一的书房是给别人看的,每种书都分门别类,归放整齐,排列得泾渭分明、一丝不苟,有点像图书馆,看过去固然一目了然,却缺少一种凸显个性的灵动之气,缺少一种细细搜求、慢慢寻找的乐趣。我理想中的书房应该是这样的,面积不大,但窗明几净,天气晴好的时候,书房内光线充足,能够看得到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游动的光束,甚至还闻得到阳光的味道。在阴雨如晦的日子,可以躲在窗下听风听雨,也可以在书架间来回浏览、逡巡,辛弃疾所谓“剩欲读书已懒,只因多病长闲。听风听雨小窗眠。过了春光太半。”正是这般境界。如果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则更妙了,站在窗前,视野开阔,看雪花沸沸扬扬地在天空中舞蹈,看天地间苍苍茫茫一片洁白,白居易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饮不饮酒其实又有什么重要呢?此时此刻,难得的只是那种闲适、安谧的气氛,难得的只是那份悠然、平和的心情。

乱书房虽然地处闹市中心,被扰扰嚷嚷的闹市包围着,但身处其中,可以偷闲,可以懒散,不仅丝毫感受不到红尘的干扰,反而会产生一种远离尘嚣、远离世俗的感觉,明人陈继儒所说的“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想来应该正是这个意思。书籍的摆放是有讲究的,不同的装帧,不同的开本,放在一起高低错落,自然别有情趣;而同一类丛书,相同的装帧——尤其是那些厚重的精装书,放在一起则会有一种整体感,就像一个个大兵团,这些书买来就是为了放在那里,加入这个兵团。书架的排列同样是有讲究的,所以书房内虽然书架林立,却也总有那么几个隐秘的角落,层层叠叠地堆放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书籍。不大的书桌上照例摆满了新书和旧书,新书或者是自己买的,或者是朋友送的,旧书则多由网上搜寻而来。它们大都是刚刚入手,与书房的主人正处在蜜月期——书房的主人白天将它们放置在书桌上,朝夕相对;夜晚将它们放置枕头边,春风一度。

事实上,我所说的乱书房包含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针对于书房本身,书放得乱,书房里星罗棋布、鳞次栉比,到处摆满了书;另一层意思是针对于书房主人,书读得杂,各种各样的书籍既无所不收,也无所不读。的确,乱书房最适合乱翻书,闲来无事,那些平时很少看的书,现在不妨拿出来翻翻,翻几页余澹心的《板桥杂记》,放下,翻几页张宗子的

《陶庵梦忆》,再放下……大多数时间并不阅读,只是摩挲一下封面而已。有时会在书房一角找出一本久违的书,当年的最爱,后来却渐行渐远,慢慢变得貌合神离,今日重见,既有老友相逢的欢欣与喜悦,亦觉岁月无情,年华如梦。有时想找一本书而不得,却意外地翻出了另外一本书,随手打开,居然越读越迷,难以释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流逝,以至完全忘记自己当初要找的是什么书了。法国作家安妮·弗朗索瓦喜欢交叉阅读,而我们在乱书房中常常体验到的,又何尝不是一种交叉阅读的乐趣呢?

爱书人都有一点敝帚自珍的意思,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所谓“乱书房”,在很大程度上,说的其实就是我个人的书房。是的,我喜欢乱书房,喜欢书房中那种“俯仰四顾无非书者”的“乱书围之,如积槁枝”的感觉,而我,也只有在乱书房中才能轻松自如,才能灵光闪现,进而写出最让自己感到满意的文字。

书香人家